到底是血肉之躯,非铜墙铁壁,也会流血,会伤心流泪。

只是不知道这句说的是沈嘉树,还是朱涟。

一大早,胡珠跟着朱涟上马车,出门往著名灵验的寺庙祈福。

为将军府仍旧昏迷不醒的人求平安。

今日天气晴朗,因出门早,气温低,气候凉爽,走动时还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凉爽的风。

只见朱涟半合着眼,一脸的疲惫,手掌上还缠着染血的纱布。

原来昨夜朱涟心绪激动,拍遍栏杆,谁知竟然拍得手掌无知觉,红肿破皮也不自知,不知为何心绪汹涌至极。

胡珠知道自家小姐昨夜一夜未睡,在马车里收拾出来舒服的位置,好能让朱涟能够趁机眯一会儿补眠。

马车车内垫着厚厚的织物,就是为车内人能够坐得更舒服一些。

车内的靠垫、脚踏与靠枕,内里填充着鼓鼓囊囊的棉花,外层套着锦缎,摸起来光滑舒适,看起来美丽有光泽。

胡珠看着朱涟手上的绷带没有作声,昨日夜里太晚,勉强从一个药童手里拿到包扎物半天才包扎好。

要知道朱涟在王府时习惯性地保护自己,自从回避与后院娘子的冲突之外,很少受伤。

如今的手掌红掌破皮流血,怎么看都不像没有事,可是为的什么,胡珠却不知。

虽然现在将军府只有一个病人,可是若说朱涟是为沈将军把自己弄伤,在胡珠看来两人情分还不到这份上,能够同频共振,共情伤痛。

胡珠挨在一旁,怔怔地看一会儿,没将心中忧虑说出,说出口的却是另一句:“如今小姐在想什么,我竟什么也不知道。”

马车内仅有两人,人少,安静,是以胡珠开口时,打破惯常的安静,使得话语听得清清楚楚。

“嗯?”朱涟还在半睡半醒中,此刻半睁着眼,脑子没有转过来胡珠在说什么,疑惑地问。

马车行驶缓慢,车外喧嚣恍若不闻。

车帘放下来,隔绝出一个清静的天地,朱涟在此处打盹儿,煞是自在。

“小姐为沈将军祈福,是为的边关的安定?”胡珠接着说,“小姐心善,牵挂边关百姓的安危,我一向是知道的。”

其实胡珠能够一直跟着朱涟在王府里头,是个执拗的性子,临场应变一向不是其优点,同时,胡珠口风紧,也很少问主子的事。

是以现在胡珠既然开口,无论怎么以关心作为掩饰,其中的突兀是很明显的。

好在朱涟一向视胡珠为自己人,没有关注话语中的突兀,只注意到关心,心里也清楚昨日栏杆拍得太无缘由,不像她所为,难怪会提出疑问。

“是有这些意思在里头。”朱涟慢慢地回答。

胡珠一下子笑起来,她生怕小姐是为那沈将军动心,只有两人是从王府出来的,知道以身份看,女人对夫婿以外的男人动心,不会有好下场。

胡珠本来把心放下,谁知又听见朱涟慢悠悠地说道:“沈将军是大英雄,素有美名,生病,天下人为之祈福,也是应当。”

“只是人做事,这些由头只占一小部分。不然,天下之大,好比去年河北旱灾,我也没有去斋戒沐浴祈雨。”朱涟鲜少说这么多话。

此时朱涟的神色很平静,若是从表面看,看不出来什么不同,只有日夜相对、熟知朱涟一颦一笑的人才能看得出来隐藏在平静面皮下的波涛汹涌。

胡珠直觉朱涟要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,接着问:“那,小姐是为什么?”

两人说话之间横隔着身份,我朝礼教最讲究正名,名不正的时候,言不顺,做什么都是错,是轻贱。

车窗外间或传来两声鸟鸣声,啾啾,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,是鸟儿在飞。

人什么时候也能和鸟儿一样自由?

“我是为的我的心。”朱涟的声音微不可闻。

然而如此微不可闻的声音,听在胡珠耳中却如惊雷一般。

胡珠震惊,不敢再问,生怕再问会触及什么不宜触及的地方。

坊间流传的茶话本子里,才子佳人总是说:我为的是我的心。

胡珠不明白什么心呀心的,只知道被人听见不得了,紧张地张望四周。

礼教是这样浸猪笼的,无论是有夫之妇还是有妇之夫,只要身份不合适的两人产生情感,一旦被人发现,就是被浸猪笼的命。

是以在刑堂上,即便是真的有些首尾的人也不敢承认私情,生怕被浸猪笼。

而朱涟,端王正妃,就这样大咧咧不避人,承认她对沈将军是另眼相看的。

胡珠觉得心腔子都快跳出来,又觉得惊奇,她家小姐吝于表达,心里想什么通常闷在心里,不会说的,如今究竟是怎么回事,竟然会直接把心里所想说出来。

若是沈将军醒着,听见朱涟这么说,不知道会有多高兴。

不多时,到寺庙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