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果王妃想回到王府。”沈嘉树说道,“可以给王妃支招。”

沈嘉树在窗边站着,朱涟在座椅上坐着,两人正在说兵法,谁知突然,沈嘉树把话题引到王府。

“我想回到王府?”朱涟疑惑的问道,“好,是什么?”

沈嘉树到底是怎么看出来她想要回到王府的?朱涟在心中腹诽。将军府上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,端王妃是不想回到王府的。

“王妃不是喜欢姚肇喜欢得不得了吗?”沈嘉树反问。

姚肇是端王的名讳,我朝上下为尊者讳少有人直呼端王的名讳,朱涟平日想到都是以王爷称呼,是以沈嘉树刚才一说出来,朱涟还愣住,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王爷的名讳。

沈嘉树能够在言辞当中直言端王的名讳,心里得对端王有多大意见,朱涟在心中默想。

我喜欢王爷?朱涟搵心自问,原来在沈嘉树眼中她与王爷的关系竟是这样的。

面对沈嘉树的疑问,朱涟下意识点点头,然后听见沈嘉树继续说:“很简单,对于端王这种人,心里慕强得很,想要得到他的看重,王妃只需要比他更强就行。”

谈何容易?

这一点,朱涟也知道,可是行不通,于是苦笑着问,“我身为女子,处处不如男子,又如何比他更强?”

女子体弱,男子体壮,若是动起手来,女子先天不如男子;更何况男子社会地位远远超过女子,两人能够调动的社会资源,不是一个重量级的。

到底如何能和皇室中的宠儿、一品亲王来比强弱?沈嘉树的想法真是异于常人。

沈嘉树沉默一晌,慢慢的问:“王妃有没有在大街上见过那样的女子,被夫婿拖着头发在地上毒打,街坊邻居都看不过眼,纷纷劝离,但是永远也不肯和离。”

我朝的传统,面对夫妻之间的吵架,像邻居这样的外人,一般开口,是劝和不劝分的。

如果连外人看都只劝分,那说明这位做丈夫的,对待妻子的态度实在是人神共愤。

朱涟从椅子上站起来,在屋子里面走两步,回过头说,“将军知道什么?”脸上是犹未消失的忿忿不平。

也许因为性别不同,使得男子天生不能理解女子的苦楚。

这是一种天然的隔断,社会对男性性别的统一优待,如何能使得既得利益者对被剥削压迫者产生共情?

朱涟是不相信的。

沈嘉树倒是看出来朱涟的气愤,知道她误解自己说话的意思,摆摆手,示意朱涟继续听。

“这些都是世人不知,也想象不出的苦与痛。”沈嘉树继续说道,“那女子不肯和离,只是因为她的夫婿即使毒打她,也是世间上对她最好的人。”

我朝惯例,女子和离以后仍旧可以适人,是以和离并不会使得女子丧失活路。

那么为什么被打的女子不肯和离,世人眼中看其实是有一些奇怪的。

嗯。然而都是自家各扫门前雪的,每一个人心中的苦楚,他人又从何得知?

朱涟没有想到的是,沈嘉树作为男子,竟然能够理解和想到即使被毒打也不肯和离的女子这么做的缘由。

不错,的确如此。

朱涟点点头,眼眶酸涩难当,只觉得鼻子间有一些冷空气抽入,说道:“毒打她的夫婿,是世间对她最好的人。”

这是一个看起来颠覆认知的事实。然而女子如果不嫁人,没有食物吃,没有衣服穿,没有地方住,不能遮风避雨。

女子嫁人以后有衣服穿,有食物吃,有地方住,能够遮风避雨。

而且丈夫去上工挣来的钱,还会拿给妻子用,所以这位丈夫即使毒打他的妻子,打得鼻青脸肿,肋骨都折断,这位妻子也会觉得面前这个暴力的男人,是世间对她最好的人。

沈嘉树与朱涟异口同声道:“是因为这个世间对她太差,以至于女子得到任何一件东西,都会感激涕霖。”

整个社会的架构,像是将女子作为礼物赏赐给男子,或者说将女子赶至男子身边,进行强行捆绑。除此之外,女子在世间是无处可去的。

若说不公,还有什么比现实更加不公吗?

可是看一看,如果一户人家生下一儿一女,这位儿子能够继承父母所有的财产;而女儿同样是父母的孩子,却因为性别,什么都拿不到,得不到任何财产。

没有财产却需要穿衣吃饭,只能通过婚姻,靠夫婿给钱才能活着的女人。

这种在婚姻当中危及性命的人身依附关系,自然使得做妻子的难以抗衡做丈夫的各种暴力,包括身体上和心理的。

所以朱涟从来不相信那些宅院当中的贵妇人能过得有多好,都只是看着衣着光鲜而已。

作为臣子,头顶上有君;作为妻子,头顶上有夫。

更可怜的是女子,作为女儿,头顶上有父;作为母亲,头顶上有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