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有话要说:
之前想到阿念要是真嫁给了申相玉,两个人估计一辈子都圆不了房,毕竟申相玉还做不到一边强制那啥一边提防被杀……他俩就算从晚打到早把床打塌屋顶都给掀了也分不出胜负,最后只能收拾好衣服去堂上吃饭 。

也算是运动了一整晚吧,挺好的,强身健体延年益寿,还不伤肾。


  天地浑灰,青瓦溅玉织雾。

李明念落定屋脊,湿衣披蓑,怀里食盒尚且温热。脚下印家大院默伏雨中,奴仆奔走檐下,人息来往,呼喊稀微。斗笠垂雨嘈嘈,她抬臂擦去颊上雨珠,正欲近瓦檐探娄家祯去处,却忽察一道气息跃至后方。鞋尖掀瓦片一勾,李明念疾旋腰身,提膝一踹,那瓦片即破雨幕飞刺来人。对方撑伞而立,右手一抬,但听一嗡脆响,瓦片已撞碎铁扇前。

伞面撑高,露一角雪青锦衣。那人放下脸前铁扇,弯唇微笑。“我道何人敢在印府院墙间来去,原来是李姑娘。”他道。风雨索索,他站在五步之外,话音却清晰。“怎么,县令公子住不惯玄盾阁,又来借住印府了?”握紧腰间刀柄,李明念冷眼瞧他,“现下倒不怕同僚走得太近了。”

申相玉从容合扇。“而今申李两家关系不同以往,再借住贵阁已不合礼节,我便只好叨扰印大人。”

“不同以往?”

“李姑娘还不知吗?”少年端出讶奇之色,“前月李夫人亲往县府,已定在立秋下聘。那日我会随媒人上门,待到礼成,亲事自也落定了。”

李明念沉脸,不觉朝院内庖房望去,忽而冷笑。“我原还奇怪,申家这样瞧不上南荧人,怎会与贱奴结亲。近来倒想明白了。”她道,“下聘?怕是赎身钱也由我家出罢。”

对面少年不愠不怒。

“这桩婚事,你我皆不情愿。既然处境一致,何必彼此为难?”

风卷雨斜,李明念裹紧蓑衣,揣稳怀中食盒。

“他们都道你聪明,我瞧你却是个蠢人。”

“李姑娘有话大可直言,不必讥讽。”

李明念扶正歪斜的斗笠。“你为主,我为奴,你却道这叫处境一致。”她答,“不是蠢,是什么?”

云端雷鸣滚滚,申相玉稳持纸伞,衣摆却已湿深大片。

“看来李姑娘是不会体谅我的难处了。”

“我一个当奴隶的,可没闲心体谅主子。”李明念回得干脆。

转面瞥向下方偏院,申相玉但笑不应。“李姑娘今日前来,是为的娄家祖孙罢。”他话锋倏转,“从前我也奇怪,李姑娘如此身手,既已入阁,为何不待脱籍再嫁。现下想来,倒是李夫人用心良苦。”

雷响间女声不甚耐烦:“少绕弯子,有话直说。”

“李姑娘可知‘纭规’是何意?”申相玉却漫不经心,“规者,法度也。贞朝初立不久,玄盾阁即在此扎根,门人虽来自西南各方,却多为本县贱民,更以本镇贱民为盛。逃奴,私奴,公奴,平民,官贵……纷纷纭纭,尽聚于此,各守其分,自成规矩。这便是娄家祯纵有万般不愿,也不得不入印府的原因。”

申相玉回望向南,雨雾沉浮入目,天地尽染一色,郁郁青山隐现其间。“娄家祯尚且遵从世规,李姑娘出身玄盾阁,言行却多有出格,心亦在规简之外。不宜为人妇,更不宜当影卫。”他远眺山影,“与其虚度阁中,不若早日结亲,久居人下,方知循途守辙。”

那女声哼笑。“杨夫子曾言,‘吾知世事如此,却恨世事不应如此’。”她突然道,“你是他学生,可晓得他知甚么,又恨甚么?”

目光落回少女眼中,申相玉蹙额不语。对方并不追问,只侧眼冷嘲:“有你这样的学生,不怪夫子此恨难解。”

雨鸣风啸,雷声轰轰。电闪一刹,她披蓑戴笠的身影已无踪无际。少年独立瓦顶,自嘲一叹,铁扇拂去脸侧雨珠。

“也罢,倒似我天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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积雨没青石,街市少履踪。阴雨连天日,镇集店铺不过飧时已大多打烊,仅余零星几家铺面灯火未退。铁匠铺门首招幌飘摆,铁皮灯架拍撞门墙,淹店内人声起伏。

“不成,我们有规矩,绝不重铸兵器。”

店伙计推开手边锈刀,捞过算盘对账。“规矩”二字难听,李明念烦不胜烦,抓钱袋往柜上重重一放。“这算甚么破规矩?”她没好气道,“难不成是你们没这本事,才寻个借口推脱?”

“你要不信,上县府去问,西南没哪家铺子会接你这活儿。”店伙计拨弄算盘,看也不看她那钱袋,“再说了,你这刀才是下品,用料太俗,重铸也不过下品。你既出得起这价,倒不如买一口中品新刀,也比重铸要强。”他指一指对墙,“喏,那一整面挂的都是中品,你挑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