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起沈清漪和赵深的婚事,两家当初结亲十分草率,是凌阳伯和沈父在酒桌上随口定下的。

沈清漪并不知道其中详情,只听说,当时两人喝酒喝起了兴,三言两语间就说定婚事,当场签下婚书,并请同在酒席上的卢迁卢侍郎做了见证。

上一世临死前,沈清漪从母亲口中,只是得知赵家确实被骗了婚,而骗婚的罪名则被安在她头上,至于赵家是怎么被骗的,母亲并没有提及。

不过沈清漪也能猜测一二。

在当时的酒席上,单是趁着一方醉酒,另一方便能趁机做出许多猫腻。不过最为关键的,还是卢侍郎这个人证。

想要卢侍郎得罪伯府做假证,沈家必然要给足他好处。

重生后,沈清漪一直在想,这“好处”会是什么,直到今天姑太太提起高祖父的墨宝,倒是让她忽然记起一件上一世的蹊跷事。

眼下这个时间上,卢迁因为贪赃枉法已经被抄家,人正被刑部收押,等待判决。

上一世,直到死前,沈清漪都没听说过任何沈家骗婚的风声,可见卢迁一直没有把此事供出来。

不过,卢迁的案子了结后,赵深却送了她一幅字画,说是卢迁仿的她高祖的《山河赋》,因为是假的墨迹,不用收缴,便拿来给了她。

卢迁擅画,尤其擅长仿造古画,沈清漪当时还感叹,想不到卢迁模仿笔迹也是一绝。

那幅《山河赋》足以以假乱真,若不是沈家家里也挂着一幅,沈清漪几乎以为这就是高祖的真迹。

可如果——卢迁手里的就是真迹,而沈家挂着的那个才是仿写的呢?

原本沈清漪还担心,没有实证,便是有流言传出,骗婚的人还可狡辩,但若她猜的不错,那幅《山河赋》就是骗婚的赃证。

只等她回到沈家,便可确定此事。

等证据确凿,她和赵深的婚姻便可不作数,今后任凭赵深和她姐姐如何纠缠,总归都与她无关了。

沈清漪坐在回沈家的马车上,静静地想着心事,同坐在车里的蕊珠,却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她。

蕊珠已经从跟娘子的婢女那儿、听说了老夫人屋里发生的事。

路上,她几次想开口劝慰沈清漪,又怕说错话,反惹得娘子更伤心。正不知如何是好,马车经过路口,忽然颠了一下,蕊珠下意识朝窗外望去,竟意外瞥见了一个熟人,不禁惊讶出声:

“那不是跟着二郎去淮南的小厮吗?怎么忽然回来了?莫不是二郎也回来了!”

那小厮驾一辆车,正朝她们迎面赶来。

蕊珠正要把人指给沈清漪看,沈清漪却忽然对车夫道:“改道走平康坊。”

车外的驾夫应了一声,当即便一扯缰绳,拐进了一旁的岔道。

于是,两辆原本即将交汇的马车,忽然分道而驰,越行越远。

*

因为绕道平康坊,路上又耽搁了一会儿,沈清漪回到沈家的时候,时间已过未时。

今日朝廷休沐,沈清漪的父亲沈徵正在家中清闲,忽见沈清漪带着包袱细软回来,不由皱眉问道:“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回来了?”

沈清漪也不绕弯子,直接撂下惊雷:“赵家的姑母说,当初伯府要求娶的根本不是我,是咱们沈家骗婚,打着姐姐的幌子把我嫁了过去,所以便把我撵回来了……”

“胡说!”原本坐着烹茶的沈徵,猛地一下站了起来,呵斥出声。

“可不是胡说!”另一边闻声赶来的沈母,也恰好听见沈清漪的话,气愤道,“早两年不说骗婚,这时候说!他赵家就是不想要这个媳妇了,也该正正经经地商议和离,做什么这般恶心人!

“二娘就是差她姐姐一些,可这两年谁不夸她是贤妇?辛辛苦苦为他们家操持了两年,他家竟有脸说出这样的话!不成,我要去找他们要个说法!”

沈母越说越气,赶着就要往外走,却被沈父喝止住:“你添什么乱!”

沈父又拧眉看向沈清漪道:“你先把话说仔细了,别是两家有什么误会。”

沈清漪也望向面前的父母。

从上辈子看,母亲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沈家骗婚,所以此刻听到自己被赵家赶回来,才会这般愤怒。相比之下,父亲脸上更多的则是担忧,最后问自己的话,是谨慎,也像是因为心虚要确认什么。

沈清漪反问沈父:“我可否先问问父亲,沈家到底有没有骗婚?”

“当然没有。”沈父厉声否认,却有些急切的追问沈清漪,“我问你呢!你姑母到底为什么说我们骗婚?”

沈清漪答:“因为高祖父的《山河赋》。”

沈父听到《山河赋》三个字,勉强镇定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:“我要出去一趟,二娘的事等我回来再议。”

不待沈清漪细说下去,沈父便匆匆出府去了。

沈清漪故意说出《山河赋》,便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