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涟在迈过门槛之前想到:若是沈将军真的犯病,恐怕整个将军府都会闹起来,如今一个人也没有,不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。

可是若是无事发生,又为什么深夜遣人将她叫来。事情前半段焦急,后半段平缓,前后节奏违和。

诡异的氛围处处弥漫,愈来愈浓,似乎有什么怪物隐藏在深沉的夜幕之中,伺机窥探。

朱涟想要找那侍女一起壮胆,谁知侍女已经跑得连人影都不见,夜幕之中就只有她独自一人,站在一扇门前,思考着要不要跨入。

但是沈嘉树在里面,即便面前是龙潭虎穴,还是得闯。

朱涟压下内心的担忧,推开虚掩的门,门发出吱呀声,在万籁俱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响亮。

一路向前,守夜的小厮一个也没见着。

按理说偌大一个将军府,即便没有小厮守夜,也是有士兵值守的,眼前一个人都没有看见的场景,着实是与平常有一些出入,显得格外怪异。

朱涟压下心中的怪异感觉,提起拖在地面上的群裾,一步又一步,幸好来时穿的是轻便的布鞋,脚下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。

掀开帘子,绕过屏风,终于来到内室,跨入门槛,朱涟停下来,注意到不远处的窗棂开一个小缝,风吹进来,吹动床幔,月光斜照进来。

眼前一张旧式木床,白色的床幔在微风中吹动,床上枕头被褥一应俱全,锦被隆起幅度,裹着一个人。

床榻有动静,榻上人翻来覆去在床上翻滚,似乎怎么都睡不安稳,一只手掌露在床幔外,颓然垂下,手掌上是朱涟熟悉的纹络。

粗重的呼吸声,汗水沾湿锦被,显得有重量,朱涟迟疑着不知是否应该上前。

床榻与门槛之间似乎有一道由月光组成的阻碍,而月光这么安静,不管人心中怀着怎么样的犹豫。

朱涟心里倒是清楚,孤男寡女共处一室,不合礼仪;深夜孤身入男子寝室,也不符合礼仪。

可是,难道人行事,只看礼仪?

朱涟向里走,穿过空旷处,由月光组成的线断掉,上前将床幔挂上玉钩,锦被中的身影露出,月光照脸,的确是沈嘉树。

朱涟将另一只床幔也挂上,整个床榻似乎被揭开帷幕一般,现于人前。

朱涟在床榻旁坐下,掖掖被角,看着帐中人发愣。

似乎陷入梦魇,沈嘉树翻来覆去,攒转反侧,时不时溢出□□,额头冒汗,睡不安稳。

只见沈嘉树一张白玉面皮,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还要白上几分。

再仔细地看,睡着时,却是个美人,比不上白天睁开眼时,是只抹嘴葫芦。

不像是疾病发作的样子,朱涟原本悬着的心放下大半,尚且能够喘口气,停下来想今夜之事,总觉得是个乌龙。

那位侍女真的是军师派来的,若是,沈将军没事,军师这是在做什么;若不是,背后是谁,什么用意。

也亏朱涟真的见着沈嘉树,若是背后主使之人心怀歹意,大晚上的,不知道要把朱涟往哪里引,又会发生什么,回想起来,阵阵后怕。

即便后怕,当初侍女不过讲个影子,朱涟什么都没想就跟着来,是为面前这人。

榻上人满头大汗,满脸通红,嘴里呢喃着什么听不清楚,狂喘气,似乎在梦中被鬼怪追赶,连带着四肢抽搐,左右翻滚,好几次朱涟都以为下一刻他要睁眼,可是就是醒不过来。

豆大的汗珠凝结在额头,打湿鬓发,沾湿枕头,朱涟转一圈没有在室内找到手帕,只得倾身,拿衣袖为他拭汗。

刚擦干的汗水不多时又从额头冒出,随着沈嘉树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,面上神情也越来越狂躁,不知道梦见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。

不知道沈嘉树梦见什么,是不是跟已逝的沈国公有关,是来索命,还是来问为什么还没报仇。

朱涟有所耳闻,沈将军的梦中,总是会出现骷髅头,坟墓和断成两截的尸体。

不知今夜,谁是沈嘉树噩梦源头。

朱涟没擦拭几下,随着“不”的呼喊声,沈嘉树突然睁开眼睛,醒过来,随即发现身边有人,立马喝道:“什么人?”

真是军旅之人的惯性,沈嘉树的目光尚且没有对焦,一只手却快如闪电,钳住朱涟脖颈,力气之大,似乎再加一份力气,能瞬时扭断颈骨。

刚睡醒的人真是不讲理,或者刚才辛劳擦汗都白干,朱涟来不及吐槽,脖颈上的扼腕像鬼手铁爪一般,无法挣脱,也难以发声。

“嘶。”朱涟只能发出一声模糊的嘶鸣,身子扭动,双手不住拍打。

反抗的力道像没有似的打在手上,沈嘉树却似乎从声音中辨别出熟悉的影子,在月光下睁眼,看清朱涟的脸,才松开手,意外地问,“怎么是你?”

空气涌入,朱涟连忙呼吸,过急过快,连连咳嗽起来,双手抚摸脖颈,皮肤上仍残留沈嘉树手掌的热意,手指摩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