梧桐出新,杏蕊吐黄。

春日的南苑绿草茵茵,

临颍公主如今在马场内已经可以自由驰骋。

苏缇便开始教她射箭,经过几日持弓练习,坐在马背上拉弓射箭已经不是难事,瞧着她如今就是准头略差一些,只要勤加练习即可。

眼看时辰已到:“咱们明日再继续。”

她伴着公主一道将马儿牵回来,喂马儿食了些苹婆果子,又一起为马儿疏鬃。

二人都十分享受这一刻的轻松愉悦。

顺帝的车驾就在马场不远处。

他今日散朝了,好奇女儿如何上课,便来了此处。

远远瞧了一刻。

见她们专注,便未打扰。

“十公主聪慧,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的。”

韩内侍瞧着忍不住夸赞了一句。

陛下闻言不动声色,似乎有所虑,半晌之后:“霍冲何时到?”

“霍将军亲自押解回来,想必今夜就该入城了。”

圣目垂下来,不再看马场。

陶岂西巡归来,陛下今日在朝堂论功行赏,下旨册封陶大人为宁远侯;王副将此番西巡护卫有功,晋升为归德正郎将,官从四品。

散朝后,陶岂欲面谢圣恩,韩内侍便奉旨将人引来了南苑马场。

此时君臣二人并肩,站在南苑开阔的场边。

“此番西巡,少安辛苦了。”

顺帝与陶岂相识已久,自然十分熟稔。

他自幼肤白,书卷气浓,这一年多在西域游历,不但肤色黝黑不少,眉目之间也平添几分凌厉。

陶岂闻言语气恭敬:

“微臣不敢,西巡虽是陛下制定的国策,但能够游历西域诸国,也是臣心之所向。”

西域山河远阔,民族各异,风俗文化不尽相同,此番西巡,见识颇多,与他而言实在可贵。

“歇几日,便着手将此次经历见闻著书立说,传于后世才是要紧。”

“臣遵旨。”

陶岂出生于史学世家,此事与他而言并非难事,陛下放心的将差事交给他。

远处传来临颖公主的笑声,一时间打断了君臣二人的对话。

陶岂循声望去,眸光微微一闪。

居然是她。

“当日朕派你护送那位女郎归家,如今倒好,送回去的人居然又来了长安。”

陶岂听陛下语气,似乎有一丝不快。

不禁好奇:“陛下的意思是?”

顺帝收回目光,略叹了一口气。

霍将军此番巡防,掌握了肃州张斐贪腐的罪证,顺藤摸瓜也查清了六王爷私自屯兵布防之事,如今归来在途。

顺帝一方面欣喜,另一方面也有些惆怅。

“霍冲在肃州立了功。”

陶岂并不知晓霍冲拒绝陛下赐婚一事。

遂出言:“这是好事,陛下为何看起来愁眉不展?”

“朕只是发愁,如何赏他。”

“这有何难?”

陶岂有些不懂,但是作为同僚,他当然知道霍将军所愿。

“陛下将苏缇女郎赐婚于将军,这不就是最好的赏赐。”

言毕,他的目光投向马场中,那抹纤细的背影,当日他与霍冲一道离开草原,见他悲戚,还以为他们二人有缘无分。

没想到今日在未央宫里见到了苏缇女郎,如今她做了公主教习老师,想来应是和霍将军再续前缘了。

心中不禁有一丝感慨,天有道,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。

陛下听陶岂如此说,心中不快越加明显:

“朕想为他赐婚的,是刘家女子。”

陶岂闻言,终于明白陛下何意。

他立在原地,垂眸思考了片刻,马场中一大一小两位女子已经牵着手走远。

“陛下之意,臣斗胆揣摩两分。”

四目相对,陶岂看着眼前玄色冕服不怒自威的天子再次开口:

“依臣对霍冲将军的了解,陛下与其栽培他做权臣,倒不如维护他,做个纯臣。”

语落,顺帝眉峰一挑,向他投来探寻的目光:“纯臣?”

陶岂微微颔首,继而道:

“军中有勇有谋,治军严谨的良将并非只有霍冲一人,但若论忠君爱国,刚正不阿,霍将军确实是难能可贵的第一人。”

“是以,臣认为,权臣易得,纯臣可贵。”

顺帝手中把玩着碧玉扳指,口中默默重复着陶岂的话:“纯臣可贵。”

他登基不易,苦心经营数十年,好不容易坐稳了江山,却不敢有一丝懈怠。

自古帝王难当,朝堂风云变幻,要想长久,就势必要培养自己的势力,不仅需要权臣,谋士,也需纯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