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向来求贤若渴,不拘一格降人才。

霍冲是他众多千里马当中最出色的一位,所以他坚持要为他指一门好姻缘,让他平步青云,再上一层。

然而经过陶岂一言,他才恍然明白,也许他认为的好,与霍冲而言并非真的好。

见陛下沉思不语,陶岂转而放松了语气,他展眉笑问:

“霍将军钟情苏缇女郎,陛下又何必棒打鸳鸯?”

顺帝闻言,面上难掩尴尬:“咳···”掩面轻咳一声。

“朕也是为他好。”

富贵青云,难道不是人人艳羡的东西。

陶岂忍不住轻笑一声:

“爱而不得,人生苦楚,陛下倒不如成人之美。”

一言出,顺帝无言。

爱而不得的苦,他吃过。

只是他忘了,权利巅峰的快感,令他逐渐麻痹。

他早就不是那个纯真少年了。

乌金西垂。

肃州郡守张斐,贪污受贿证据确凿,今夜被押进了典狱司。

霍冲顺着张斐这条线牵出了淮阳王刘之允私自倒卖矿藏,敛财扩军,佣兵自重,狼子野心,昭然若揭。

鉴于此事关系重大,陛下并未声张,命霍冲连夜赶回长安。

长安西郊外的霈阳山谷中有一古寺,名曰云天寺,山高谷深,佛音袅袅。

是夜,树影婆娑,淮阳王刘之允在护卫的掩护下拾阶而上,茂密的竹叶掩映着他的身影,消失在佛门之后。

莲花宝座上的金身接引佛像慈眉善目的伫立正中,庙堂内弥漫着淡淡的檀木熏香。

昏黄的烛光中,身影伟岸的男子肃立在佛堂前,他的鬓发已然银白似雪。

“阔别多年,大将军别来无恙。”

淮南王刘之允悄然入殿,对着长者拱手作揖。

对面之人,乃是当朝大将军大司马,刘储毅。

虽然已过花甲之年,但身姿矫健,气势卓然:

“淮阳王也一如当年呐。”

刘储毅如今时常称病在府中修养,已有大半年未露面。

二人深夜在此处相见,自然事关重大。

“廉颇老矣尚能一战,大将军何必着急隐退?”

“ 王爷说笑了,老臣花甲之年,不退又当如何?”

淮阳王不以为然:“大将军如今只是老了,又不是死了。何必自谦?”

幽暗的佛堂中,只听见二人低语:

“不知淮阳王深夜约我至此,所为何事?”

“本王已经十多年不曾涉足长安,如今故地重游,难免回忆往事。”

刘储毅伸手抚须,静待下文。

“当年将军,曾是先皇诏书的经手之人。”

淮阳王还欲继续说下去,只听大将军爽声一笑。

“淮阳王莫不是为了十年前的事,来开罪在下?”

当年他是禁军统帅,先帝的诏书就是由他亲手护送至中庭,两党纷争时,他是朝中难得保持中立的臣子。

淮阳王闻言,言辞一顿:“自然不是。”

黑眸中是依稀难辨的犀利与不甘:

“当年一步之差,如今本王做足打算,决心要重回长安。”

“王爷当真?”

刘储毅眉头一皱,面色十分凝重:

“如今陛下已不是当年的羸弱少年。王爷欲行此事,怕是难上加难。”

淮阳王闻言,不免回忆起十年前,那是的顺帝只是个怯懦皇子,何足挂齿。

“大将军放心,我既然要做,必定有把握成功,如今只想问将军一句。”

他盯着面前的花甲老人,目光发狠:

“将军自比廉颇,虽老矣,是否愿助本王一臂之力?”

语落,佛堂内的烛光随风微微摇曳,映衬着刘储毅花白的鬓发。

只见他那布满皱纹的脸颊,微微一笑。

“淮阳王真是令人钦佩,十年了仍不死心。”

刘储毅自顾自走到窗边,窗外月光皎皎,深山空阔。

淮阳王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刘毅储,他此番冒险回到长安,就是为了在朝中争取更多助力。

当年他的簇拥还有一些在朝为官,他相信自己仍有实力一博。

“王爷,时过境迁,当认清形势了。”

语落,淮阳王目露凶光:“你说什么!”

他与刘毅储已经密信往来许久,信中他明明流露过要协助自己,所以才会有今夜的密会,难道?

“大将军让你认清形势。”

一道陌生的男声从屋外传来,顷刻间,佛堂的木门应声开启。

年轻男子身着玄色甲胄,身形高挑,姿态从容的迈步儿来。

“是你!”